水族的端节与社会组织——以三洞乡为例（节选，张兴雄）

水族的端节与社会组织

——以三洞乡为例（节选）

张兴雄

（西南民族大学硕士学位论文 ，2006年5月）

论文摘要

端节是我国水族最重要的节日，2006年1月己入选我国第一批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以前，对端节的研究多倾向其起源、历史变迁、政治因素等方面的简述，缺乏具体的调查个案。本文用人类学的理论与方法，特别是人类学的仪式理论，主要探讨端节的社会功能及其所展现的社会结构。笔者于2005年7月到全国唯一的水族自治县——贵州省三都水族自治县收集水族社会文化的相关资料并选择具体的田野调查地点。9月回校进一步修改调查提纲，并于2005年9月下旬至12月(正是水族过端期间)到三都水族自治县三洞乡做了为期3个月的田野调查，收集了大量的田野资料。本文是以第一手的田野资料为主，结合相关文献资料写成的。

端节祭祖是节日活动的重要内容，它展示了以家户为中心的多层次社会关系网络，由家向村寨内、村寨及村落等更大的范围扩展。首先，家庭是社会的基本单位，端节家庭内的祭祖是家庭成员的认同仪式。其次，通过村寨内各家庭间相互游动性的祭祖边界的分析，即“游端”范围，笔者发现了在家庭之上的更大的血缘组织单位“忌油圈”。“忌油圈”的人都是父系世系群成员，他们平时以集体忌油现象和相互帮助等来增强成员间的联系与认同。端节的“游端”是对“忌油圈”的强化。在“忌油圈”之上，是由数个自然村寨形成的更大范围的父系世系群——“公”。

以前的研究一般认为同一个“姓”的人就是一个“公”，但水族的“姓”是借汉姓，不能与“公”等同。调查发现，大多数情况下，端坡的组织(如集资)范围基本就是“公”的范围，共一个端坡的成员内部不能通婚，有维护群体名誉的义务，并通过在端坡举行的活动强化了世系群内的感情和力量。因此，端坡具有两层含义，它是端节举行活动的地点，也是其所象征“公”的社会结构单位。

端节期间的赛马与吃端，除有血缘关系的人参与外，还有更多的没有血缘关系的人参与，它具有在更大范围的社会整合功能。

结语

水族端节最大的特征就是分批分次过，没有统一的过节时间和统一的仪式地点——马坡。祭祖是端节中重复出现的仪式，并且祭祖地点也是动态的变化着，参与者也随之变化。这种不统一的时间与变化着的祭祖仪式，正好反映出水族社会的基本结构。

端节家庭内的祭祖，主持者多位家庭内男性长辈，参与者为家庭成员。家庭内祭祖，除了怀念、敬奉己仙逝的近几代祖先外，家庭成员还希望得到这些亲近祖先的保佑。家庭是社会的基本组织单位，家庭内祭祖是一种强化家庭成员与去逝祖先血缘联系的手段。

端节“游端”祭祖仪式，参与者超越了单一核心家庭成员，而是多个核心家庭男性代表的组合，这时敬奉的祖先则是这些家庭共同的有血缘关系的祖先群体。这些家庭成员就构成了高于单个家庭的血缘组织——“忌油圈”。游端祭祖仪式是强化高于家庭之上的更大范围的血缘群体的认同与整合。“忌油圈”成员的血缘认同除了端节游端仪式的强化外，在日常生活中还通过吊丧期间的全体成员忌油(即忌食荤菜)或相互帮助来加强成员之间的联系与合作。

一个水族聚居自然村寨一般由2个或多个“忌油圈”组成，这些“忌油圈”是某位去逝很久的祖先的后裔，但是父系关系是明确的，所以村寨内“忌油圈”之间禁止通婚。

端坡的活动组织与马坡开道的祭祖仪式，出资者与主要参与者是多个水族聚居村寨的群众。端坡的活动组织与马坡开道祭祖仪式是水族社会中多个水族聚居村落的认同，这些村落构成了高于“忌油圈”和单个自然村寨的更大范围的父系世系群——“公”。端坡所象征的“公”社会组织是水族禁婚范围的边缘，而超出这一范围，则是可通婚。因此，端坡具有两层含义，它既是端节举行活动的地点，也展现了与之相联系的“公”这一血缘组织的边界。

端节的批次，群体内基本没有任何来往，只有观念中的认同，很可能在很久以前，每个批次就是一个“公”的后裔，后因人口繁衍与迁徙，这种血缘认同就逐渐淡化，相应的权利与义务也就不存在了。虽然血缘认同淡化，但是端节批次认同却仍然保存着。所以可以从中模拟出水族社会中较为松散的血缘组织认同范围。端节文化展现的就是以家为中心不断向外扩展的父系血缘认同层次，端节本身也对此进行确认和强化。因此端节仪式的显示，“作为限定性的、有边界范围的社会关系组合形式的结构框架。”

端节另外两项活动是赛马和吃端。民族的观众和参赛者到端坡观看或参赛，赛马活动吸引了不同地域、不同血缘群体或提供了各个群体交流的舞台，是对水族社会更大的整合，也是人们用以联系、统合亲属、朋友的一种方式。

端节所处的水族社会并不是一个孤立社会，在外来社会文化影响中己经发生变化。同时，端节中类似学校老师吃端、上课次序等也反应了当地水族原有文化所产生的影响。市场经济的影响下，吃端的经济压力也引起了端节批次的局部变化，某些成员少的端节批次可能自动融入某些过端成员多的批次中，水族批次数目将逐渐缩小，但对于整个过端群体而言，并不影响过端的热情和过端的人数，其实这种变化也是一种自我调适。如果用经济人类学去理解端节的开支，那么户主获得的不仅是客人们送来的礼物回报，而且还获得了不同血缘群体层次的团聚与统合，增进了亲戚朋友间的联系，获得端坡隆重的声望和地位。因此端节反映出的价值观念是不能简单以市场经济学方程换算。

端节是水族典型的仪式，本文从仪式活动与社会组织关系之间探讨水族社会组织，主要从人群、活动、程序、地点等进行考察分析。但作为仪式研究来说，仪式还有很多潜在的、符号的、隐喻的、意义的、情感的表述，因此端节仪式研究还可以在这些方面进行深入的文化分析，这将是笔者今后端节研究的主要关注点。